理论前沿丨免费开放以来中国博物馆陈列展览策划设计的探索发展之路——基于中国知网收录文献的分析

尤其是博物馆免费开放以来，博物馆展览不仅关注如何展示藏品，还特别关注如何通过合理的展示设计使藏品的诠释更全面、更具审美价值。如朱文博、钟隽迪、陈英、萨日娜等人，对展示设计进行了深层次探讨，这些论述从不同的角度阐释了展示设计之于展览的重要意义。本文通过对中国知网所收录的以展示设计为主题的文献进行整体梳理，分析国内博物馆在展示设计方面的探索，并对其未来的发展方向作出展望。

图1 发文年度趋势

图2 主题分布

从年发文量上看，有关展示设计的文献数量逐渐攀升，2024年（69篇）比对2009年（12篇），年度发文量增长了近6倍（图1）。在主题词方面，除了本次搜索的主题词“展示设计”出现307次之外，其他的主题主要分布在：“展示空间”40次，“参观者”31次，“数字博物馆及数字化展示”30次，其余主题包括“交互设计”“地域文化”“沉浸式体验”，分别出现了24次、11次、9次等（图2）。结果表明，有关博物馆展示设计的研究主题日益多元。

通过对知网收录的有关展示设计文献进行归纳与梳理，可以发现，当前博物馆展示设计的新方向、新趋势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展示设计更加专题化及全面化，注重信息的重组与表达

数据显示，关于展示设计的研究工作呈现出显著的专题性和全面性特征。以往，历史类博物馆的展示设计是这一领域研究的主要焦点。而今，其研究范畴已大为拓展，涵盖了科技类、儿童类、生态类以及纺织服装类等多种类型博物馆或展示空间的设计研究。在此基础上，这些博物馆展示设计的研究内容亦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与扩展。研究者们不再仅仅局限于对展厅照明设计、空间设计、展柜运用以及工程管理等方面的探讨，而是将研究视野拓宽至展示设计的全流程之中，包括折页的策划、海报的设计及文化创意产品的开发设计等多个方面。研究面的进一步拓展，无疑为展示设计的深入探索与持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展览作为博物馆向观众输出信息的主要形式，本质是信息的重组和表达。从物的角度看，展览是展品在同一空间（展厅）内的排列和组合，而这种排列和组合并不是随机或无意义的，而是带有主题或逻辑叙事性质的。这也是常说的“陈列语言”，即通过有序的信息组合向观众准确传达展览主题的手段。陈列语言的表达力、艺术形象的塑造，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各种陈列设备和辅助展具。当前博物馆展览强调科学的柜内布置，根据实际情况予以灵活的陈列方式。不同类型器物放置在同一展柜内时，要以文物的共通性为设计要点，化零为整，采用多种辅助陈列手段，展示立体的图景。同类型文物放置同一展柜时，在展示设计上以突出器型的特点为主，调整照明设计，有重点地突出器物的美感。也有研究者针对“展品密度”问题展开论述，对比了我国博物馆和西方博物馆在展品密度设计方面的异同， 提倡对传统低密度展览模式进行合理优化，并科学地借鉴国外高密度展览模式，以促进我国博物馆陈列艺术多元化发展的进程。还有研究者认为柜内的展板及说明牌在展陈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它们仅作为实体展品的补充和辅助展品的载体，却有着明确的使用价值和艺术价值，同时具备实用性和审美性，合理的设计能够更好地传达展览主题和展品内涵。

展示设计的研究已不再是单一维度的探索，而是全视角、多维度、跨领域的深度交融。信息的重组和表达，使得展览内容更加生动、丰富，有效提升了观众的参与度和体验感，为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开辟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二）设计元素突显地域特色，总体风格呈现多元化趋势

博物馆的个性化发展是时代对博物馆提出的要求，也是博物馆事业未来发展的重要课题。众所周知，博物馆展陈设计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都面临着风格相似、缺少创意等问题。2014年9月，中国博物馆协会博物馆学专委会曾以“博物馆个性化研究”为主题召开学术年会，邀请诸多专家学者就当代博物馆个性化缺失现象进行剖析探源，其中展览陈列的同质化问题成为重点探讨的内容之一。与会学者指出，策划创意迭出、个性鲜明的主题展览是破解当今博物馆所面临的个性化缺失等诸多问题的手段之一，而博物馆陈列展览的个性化从根本而言是塑造文物的文化品格，因此应当加强对藏品的研究、体现鲜明的地域文化、在展示风格和装饰素材上融入文化内涵，使展览具备独有的个性。这些成果表明，随着学界对于博物馆展示设计的探讨不断深入，除了树立精品意识和彰显人性化设计外，在艺术设计中突出地域特色，融入创新理念也已经成为博物馆领域众多研究者的共识。

作为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博物馆是丰富地区文化内涵和品位的关键体现，也是表达地域文化的重要场所，因此作为一种具有长久生命力的文化载体，博物馆理应成为传承地域文化的最佳媒介之一。如何根据展览的需要更好地表现地域特色，是一个困扰博物馆展览设计人员的难题。“山东地区两汉文明展”选取汉代建筑元素中独具特色的石阙造型作为展厅入口的标识性场景，并利用极具山东特色的汉画像石作为展标墙背景的主要元素。此外，展览在板式设计上也使用汉代特色的纹样作为点缀，意在使观众感受浓浓“汉风”，突出地域特色。“乱坠天花——雨花石与金陵风韵”则通过红色与深灰色的环境色搭配，突出展厅整体风格。而在展品展出方面，选取大小和纹饰相类似的七个雨花石加之小小点缀，配上竹子镇纸和绘有竹子的背景图，这种形式是运用“艺术的假定性本质”，通过一系列的想象，为雨花石营造出极具中国风的意境。在展示他地文化特色时，温州博物馆陈宇表示，在“天山往事——古代新疆丝路文明展”的陈列设计中，如何在个性中突显共性的特征，让观众所花的时间更有价值，这是博物馆陈列设计人员在对展览进行再度创作演绎时需要思考的问题。因此，“天山往事——古代新疆丝路文明展”运用多种元素表现西域韵味，包括伊斯兰式穹顶建筑的主背板、洞窟式壁龛的墙面以及伊斯兰传统花草纹装饰的门洞，同时利用大量的环境背景图表现丝绸之路新疆段沿途景色，充分体现出地域风情的自然之美。

上述展览是近几年博物馆展览设计体现地域特色的典型，但并非个案，其他还包括青海省博物馆、内蒙古自然博物馆、成都博物馆、长沙市博物馆、许昌市博物馆等省市级博物馆也都注重在展览中突出地域特色。可以说，这是当前博物馆展览艺术设计呈现多元化格局的重要体现。

（三）合理利用多感官刺激方式，营造与观众沟通情感的空间

一般认为，展厅内的展示设计是围绕建筑空间，利用材料和结构的外在表现，由一定的线条、色彩、形体、声音等可以直接感知的物质属性组合而成的一种视觉设计。展示设计在表现美的同时，也常常被要求营造的氛围需要与观众情感相承接，策展人们在实践中通过对展厅内各类细节的妥善处理，使其对观众的情感产生正向的影响。对于这一点，展览工作者从不同的角度作出了一系列积极而有益的探索。

李骜将博物馆展示设计比作一道衔接观众与展品意识、情感的桥梁，博物馆的展示设计，必须也只能按照其所适用的展品特质和文化内涵来进行创意构思、设计建造，唯独这样才能更有效地建立起这座观众与展品之间的“桥梁”。李菲从设计师和观众的角度出发，实地调研八路军太行纪念馆抗战史陈列，通过对陈列氛围营造、照明设计、色彩设计的全面剖析，总结该馆展览的优势与不足，并提出个人观点——陈列形式是设计者与观众进行交流的方法与途径，陈展的目的是使观众更好、更有效率地接受博物馆所表达的信息。安乐立足中小博物馆的展览现状，指出博物馆在进行陈列布展设计时，应从大众传播角度出发，尊重观众在参观时的实际感受，即通过对展厅内多种元素的合理规划和搭配，构建一个综合性的空间体系，通过物质形态的固有属性、动静态的融合以及空间视觉错觉的运用，展示空间美学的高级境界。

色彩作为空间设计中的必要细节，近年来受到研究者的极大关注，色彩心理学也逐渐被博物馆展陈设计师们所注意。大量研究证明，在展示设计上人们已经充分地考虑了人体工程学因素，包括色彩、照明、展台高度等都对人群有引导性和影响力。关于展厅中的色彩使用，马继贤先生曾在《博物馆学通论》一书中指出：色彩是创造良好展览环境的重要条件，不同的色彩环境能够使观众产生不同的心理或生理反应。展示设计中合理的色彩运用，可以帮助传达整个展览的主题，提醒观众关注他们置身的展览，并在关注中获取感动他们、引发他们记忆的文物或故事。色彩设计也与展厅照明密不可分。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认为“光即色彩，有光的存在才能有色彩，因为没有它就没有任何景象”。如何处理天然采光和人工照明的关系，避免观众在欣赏时引起的视觉疲劳，已然成为博物馆学中一项重要研究课题，不仅体现在照明技术和灯具运用等方面，还要兼顾对博物馆展品的保护，更重要的是为参观者创造出良好的视觉环境。陈同乐指出，光在文物陈列运用时，既要充分发挥光的颜色、阴影及光的象征性特征，又要尽可能地减少灯光装置和光源，把照明方式与艺术陈列融为一体，创造出千姿百态，美轮美奂、柔美和谐的光空间。

当前博物馆展示设计注重美的传达，在空间、色彩、照明等各类设计上均体现出与以往的较大差别。作为情感化设计的重要组成，这些设计细节也反映出博物馆在重视呈现美的同时，着眼于环境为观众生理与心理带来的积极影响，是博物馆珍视观众观展体验的重要表现之一。科学技术的发展促进了数字时代的到来，肩负文化传承和科普教育使命的博物馆要与时俱进，必须运用新技术推动展览方式的变革，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博物馆，充分发挥现代博物馆的服务功能。

（四）在数字化转型的背景下，强调展览的体验性与参与性

沉浸式体验并非新生词汇，早在1975年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就提出了这一概念，其指出，只有当人们面临的挑战与掌握的技巧处于平衡状态时，才能最大程度地过滤掉不相关的知觉，进入一种全身心投入、注意力高度集中、活动畅顺且高效的状态。受认知心理学的影响，博物馆展览也在满足传统功能的同时，尝试研究如何更好地为观众营造沉浸式的观展体验。

相比于以往利用空间装饰——展示空间、公共空间、辅助空间营造沉浸环境，在信息数字化转型的今天，博物馆展览更加强调在数字多媒体等技术的助力下开展交互设计。张娟将博物馆展示系统中沉浸式体验分为“运用新技术的多感官沉浸式体验”“实景中参与式的沉浸式体验”“通过空间视觉效果营造的沉浸式体验”三类，其中“运用新技术的多感官沉浸式体验”的出现改变了传统博物馆一维单向性的信息传递方式，通过各类交互装置、虚拟现实场景的辅助展示，便于展品的数字化呈现，为观众营造多感官且具有代入感的沉浸式体验。朱海认为，数字时代的到来极大地拓展了博物馆的陈列布展方式，不仅能够实现信息的双向流动，还能够为观众提供深度挖掘展品丰富文化内涵的机会，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丰富博物馆的展示空间效果，为观众带来更强烈的视听冲击与震撼。

科学技术的发展促进了数字时代的到来。肩负文化传承和科普教育使命的博物馆要与时俱进，必须运用新技术推动展览方式的变革，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博物馆，充分发挥现代博物馆的服务价值。博物馆展览中所具有的体验性与参与性，在时代要求下应运而生。

展望未来，博物馆展示设计的重心仍将集中在信息的有效传达和观众需求的满足上，这两个方面将成为研究者未来探索的主要焦点。科学与艺术的和谐统一，将引领博物馆展示设计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