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友好视域下安全教育类博物馆的建设——以儿童交通安全馆和青少年防灾体验馆为例
【摘要】本文通过分析青少年防灾体验馆和儿童交通安全馆的空间建设，指出博物馆的儿童友好设计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综合考虑博物馆功能的精准定位，空间的留白与灵活性，以及强互动性的装置、情境与动线设计等多方面因素。
【关键词】安全教育类博物馆 儿童友好 空间设计
提到儿童友好的场景，人们通常会使用鲜艳、多彩、卡通、1米高度、一片色彩、一框动画、专属卫生间、玩耍区和哺乳室等词汇来描述多数成年人眼中的儿童世界。然而，笔者在近八年的儿童博物馆教育相关的从业实践中，对“博物馆儿童友好”的理解开始有所改变。儿童友好，无论是作为博物馆的核心定位还是其延伸需求，都远不止“1米高度”能够概括。笔者认为，儿童友好不仅仅指” 1米高度”，它既是儿童的一种生活态度，体现了儿童从自我发现、思考到成长的过程；也是社会对祖国未来的关爱和重视的一种表现。在此之上，如何实现儿童友好的可持续性，也是博物馆建设中亟需思考和面对的问题。
实际上，儿童友好的博物馆建设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一方面，儿童博物馆在国内的发展历程并不长，模仿并不意味着简单照搬。在建设儿童友好的博物馆时，我们不仅需要学习大量国内外的先进案例，从中汲取不同的灵感，还要善于取长补短，注重与学校教育的互补性。另一方面，儿童友好的博物馆建设需要深入分析场馆自身的公共属性、教育属性以及区域（企业）属性，从战略规划、运营管理的角度明确场馆定位，优化系统设计，预留灵活变化的使用空间，并充分考虑互动性与可持续性的问题。
2016年，笔者有幸参与了成都—壹基金青少年与未来防灾体验馆（以下简称“青少年防灾体验馆”）的筹备和改造工作，并负责博物馆的后期运营管理。目前，笔者正在策划并为四川高速蜀源交通安全科普基地（以下简称“儿童交通安全馆”）的场馆改造建设提供咨询服务，本文将通过这两个场馆的设计实践经验，探讨在儿童友好视域下安全教育类博物馆的建设路径。
一、精准定位是基础，也是核心
博物馆是否要采取儿童友好的设计，取决于其功能定位。作为战略规划和运营方案的核心，博物馆的功能定位将切实指导并贯穿整个建设过程。如果对此不够重视，甚至严重缺失，可能导致博物馆难以实现可持续运营。在初期建设中，博物馆应注意避免以下问题：1）功能定位在“既要又要还要”的情况下制定，导致定位不够精准，甚至含糊不清，进而不断增加设计需求；2）作为学校教育的补充，博物馆不仅是校外教育的主阵地，也是学校、家庭乃至社区的重要合作伙伴。如果在规划时对博物馆教育属性的理论认知和实践分析不够深入，可能导致定位描述不够严谨。
青少年防灾体验馆在明确防灾减灾、生命安全的主题方向和主要内容后，历经数十次项目沟通，从校外教育研学市场、运营容量、体验项目等多个方面，精准确定了小学阶段儿童青少年为核心目标群体，并据此进行了详细的定位分析与描述。馆内各个空间的软装风格、色彩搭配、场景布局、灾害展项的呈现形式、互动方式、设备高度及安全性等，都围绕这一定位进行了充分的考量和设计。此外，博物馆的LOGO最终呈现为两个佩戴红领巾的小朋友“平平”和“安安”，符合儿童青少年的认知偏好和心理定位。自开馆以来，课程内容及活动的开发与实施始终按照这一定位和运营方向展开。
目前正在改造中的儿童交通安全馆，由一座独立的三层楼办公院落改造而成。在经过深入的市场SWOT分析后，场馆的定位聚焦于儿童，并精准锁定5~9岁的核心群体。因此，场馆建设也需充分考虑儿童友好原则。
二、留白的空间更具有包容性
空间是满足儿童自我需求的一个重要维度。通过大量留白的包容性设计，博物馆的标志性展项和核心展示内容能够更加突出，迅速吸引儿童的注意力并形成记忆亮点。此外，留白的空间还能为儿童互动、活动、自由学习和自我发挥的更多可能性。这样的空间就像一块质地上乘的干净画布，场馆可以在后续添加不同元素，尝试多种搭配，为可持续运营提供充满潜力的可变空间。在两个场馆的空间规划中，笔者发现，博物馆空间的大胆留白能够带来以下效果：
（一）在视觉上形成一定的冲击
安全教育类博物馆的空间可尝试使用大面积单色作为场馆的主基调，同时将儿童偏好的颜色作为局部配色。一方面，这样的设计会使整体空间更加干净、简洁和肃穆，符合安全类博物馆的主题和调性；另一方面，在这样的留白背景中，展项装置和空间造型能够为儿童提供更强烈的视觉冲击。例如，青少年防灾体验馆充分利用入口大厅几十米的挑空空间，通过一座倾斜的教学楼再现地震灾害后的救助、复兴以及寄托希望的场景（图1）。儿童交通安全馆则将两栋房子的间隔空间连接起来，增加了一个近5.5米层高的导入区，其门厅桥梁和走廊门洞的造型能够引发儿童对四川道路多隧洞的联想，自然地链接到交通安全的场馆主题（图2）。
图1 青少年防灾体验馆入口大厅实景图
图2 儿童交通安全馆门厅导入区效果图
（二）空间可以根据需求灵活多变，留白但不简化
博物馆在一些空间（比如工坊空间）中可以不必设置固定的常设展示，而是采用可收纳、可移动的展示单元，以便进行自由配置，或定期更换单元中的内容（如模型、图文板等）。无论博物馆面积大小，挖掘更多灵活可变的展示和工坊空间对于吸引和服务儿童观众都是非常必要的。一方面，这样的灵活空间能够满足儿童在自由学习、观览、安全回顾和休息等多方面的需求。另一方面，灵活的空间设置还能支持更多随机的儿童教育活动，让儿童能够更全面地学习安全知识和技能。
在青少年防灾体验馆的一楼与二楼，有很多空间用于儿童防灾物资、技能及游戏的自由学习。例如，一楼的生存工坊（图3）设有必要的应急设施、搭建的树木和可移动的教具，既模拟了避难公园的场景，又为儿童创造了一个游戏场所，让他们能够体验打绳结、制作吊床、制作餐具、搭建灶台、过滤水等活动。此外，这个开放的空间还可用于不定期举办防灾、减灾等主题活动、演出或论坛。在儿童交通安全馆，一楼的多功能大厅（图4）设有三台带滑轮的互动触屏装置，便于根据儿童需求来移动，同时部分墙面巧妙嵌入了互动展示板，在有限的空间内增加了展示、休息、演讲和活动等多种功能。
图3 青少年防灾体验馆一楼的生存工坊实景图
图4 儿童交通安全馆一楼多功能厅效果图
三、互动特性的塑造是儿童友好建设的重要
组成部分
对儿童来说，疼痛可能是唯一的风险管理信息，因为他们的逻辑推理能力尚未完全发展。而传递错误及后果等各种信息的渠道有很多，往往超出眼睛所能发现的范围。所以，安全风险的感受、感知变得尤为重要。只有全面激发儿童自身的感觉，才能增强、丰富他们的感受力。儿童对世界的体验取决于他们与外界的互动方式。作为儿童校外安全教育的重要补充，安全教育类博物馆的互动特性塑造是儿童友好建设的重要部分。那么，如何加强安全教育类博物馆的互动特性呢？
（一）在情境中引导
安全类博物馆可以通过创建立体模型或故事情境，结合剧场、装置或游戏活动，引导儿童沉浸式体验风险情景。同时，可以设置多种情境，激发儿童和家庭参观者的“惊”或“喜”的情感。在此情感的基础上，引导儿童进行进一步的思考和发现，而这一发现的过程本身也能促进儿童的自由探索和积极学习。同时，开放式、引导式的课程研发有必要与场景及软硬件设计同步进行，并与展览场景及软硬件形成有机互补，为儿童提供最佳的三维体验与感受。这也是博物馆学习有别于学校教育的一大优势。
在青少年防灾体验馆中，儿童体验者从受灾街区走出，既要回避危险，又要前往避难所。三个场景（住宅、学校和公共空间）的影像效果为体验者接下来进入室内避险和求救区域奠定了充分的引导基础。在灾后街区的建筑物中，再现了餐饮店在地震后引发的火灾场景（图5）。儿童体验者进入餐饮店后，会看到受灾后的场面，听到电视中播报的地震速报。这些沉浸式的灾后避险体验，让儿童能够迅速进入面对灾害的情感状态，并学习如何在此类情境中理智思考、采取行动以保障自身安全。
图5 青少年防灾体验馆灾后街区建筑物实景图
在儿童交通安全馆的“我要去远行”空间中，虽然看似没有采用很具象的沉浸式场景体验，但一个大大的好奇箱被放置在醒目区域（图6），安静地等待参与者去探索。当儿童被好奇心驱使走进好奇箱时，会发现这个探秘空间里竟然藏着一个真实复制的高速巴士（图7）。通过该巴士展项中的模拟声光电效果，以及《巴士安全探秘记》课程的互动引导，儿童在体验过程中不仅感受到好奇和惊喜，还能在真实场景中学习高速行驶巴士的安全知识与技能。
图6 儿童交通安全馆“我要去远行”活动空间效果图
图7 儿童交通安全馆高速巴士模拟体验空间效果图
（二）合理设计互动装置
在笔者规划两个场馆空间互动装置的过程中，关于互动装置的“儿童友好”设计，以下是几点实践经验分享：
1. 设计多类型装置能激发儿童丰富的感觉，如视觉、触觉、听觉等。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冒险”，儿童可以获得很多新的感受，从而不断提升他们的认知力和理解力；
2. 装置要有一定的互动特点或亮点，并尽可能满足多人同时使用、观看和多次操作的需求；
3. 互动装置的的设计需要充分考虑自身的安全性和耐久性，避免事故和受伤事件的发生。在此基础上，需预想儿童体验者可能采取的最粗暴的操作方法和不合理的使用方式等，以确保在极端情况下也能做到安全可靠，设计应将这一点作为首要任务；
4. 为了激发儿童的学习热情，互动装置需要在可能的范围内设置不同的体验难度，通过坚持不懈的几次挑战，提高儿童的体验层次。互动装置同时也是一个试错装置，引导儿童理性地进行试错，如果每次试错都能让儿童了解到哪些方法不可行或存在风险，那么每一次努力都将变得更加有价值；
5. 关于数字化软件的设计与应用，需综合考虑性价比与更新维护，同时应与空间、情境、课程设计相结合；
6. 巧妙设计展示装置，如体验型展板，可以有效激发好奇心并传递趣味，引导儿童参与者发现惊喜。
例如，青少年防灾体验馆采用了多种互动装置，如“泥石流”影像体验装置（图8）、“建筑物的抗震性”模型实验装置、“打不开的门”实验装置以及“水中带电”展示装置和图文板等。这些互动装置引导儿童使用触摸屏显示器，回答有关地震、地质灾害、日常安全方面的问题，同时将成绩记录于卡片式RFID（自动识别技术）中，方便儿童体验者在回家后通过互联网确认和复习自己所学的内容。
图8 青少年防灾体验馆“泥石流”影像体验装置实景图
在儿童交通安全馆，除了“危险的声音”“视觉大发现”“绿色能源”“安全搭建”等可供多人同时互动的装置外，“双螺旋隧道”作为博物馆的标志物之一，巧妙地利用楼层差，将真实的螺旋隧道还原为一个有趣的、由不同材质构成的4车坡道（图9）。儿童可以在此进行不同车辆和小球的趣味实验与互动竞技，同时感受交通与安全、环保相结合的魅力。这种设计让儿童的心情随着他们的车辆和小球的运动而飞扬。
图9 儿童交通安全馆模拟螺旋隧道体验效果图
（三）设计最优体验动线
安全教育类博物馆在建设之初应将儿童体验动线的核心架构纳入设计范畴。尤其针对团队参观者的体验，需要依托此架构，围绕儿童的感受、体验和输出进行教育设计。同时，应兼顾儿童动态与静态行为的合理分配，考量体验时长，平衡体验模式与容纳人数之间的矛盾关系，为学校研学活动以及儿童和家庭分别设计最佳的体验历程。
在青少年防灾体验馆，儿童可以通过一楼的标志性展项与二楼的接待区，直接进入三楼的地震和火灾灾害体验区，以最直观、最沉浸的方式感受灾害。基于该体验，儿童随后可以来到二楼的次生灾害体验区及日常安全和自由学习区，学习灾害背后的原理，最后再前往一楼的生存避难公园，深入探索在灾害中求生的方法。同时，每层楼都配有明确的区域引导动线图。儿童交通安全馆的动线设计同样基于类似的教育内容，层层递进。一楼展示了交通安全与儿童日常生活中的现象（是什么），二楼则引导儿童探索交通安全背后的科普探秘原理（为什么），三楼及户外则为儿童提供了提升交通安全素养与实践的机会（怎么做），每个楼层入口处醒目标注了一句引言，以引导儿童体验者去逐步发现与思考。
（四）与儿童的生活紧密链接
儿童需要在熟悉的环境中理解事物，从挫折中获得动力和意志力。选择真实生活中能看到、接触到或相关联的物品，通过各种场景和不同方式切换体验，将儿童学习的内容与他们的实际生活紧密结合，能够有效引导和提升儿童与家庭观众的参观体验，这对儿童的安全教育尤为重要。在安全教育类博物馆中设置儿童熟悉的生活场景，一方面有助于舒缓儿童在面对激烈的危险和灾害场景时的紧张和负面情绪，另一方面也能让儿童更顺利地将博物馆中学到的安全知识迁移到生活场景中，从而实现安全教育的最终目的——在生活中的应用。
青少年防灾体验馆的日常安全板块（图10）通过模拟家庭、道路以及公共设施等空间，进一步将“儿童视角看问题，辨识风险”的技能应用于更接近生活的实际场景中。儿童交通安全馆则选择了较多真实且生活化的实物，比如修路工具模型、模拟隧道、路况管理室、四川风险地图等。在“安全连接”展项中（图11），儿童除了可以进行各种桥梁搭建实验与互动，还能通过实物学习中涉及的数据或抽象问题，用自己相对熟悉的物品相关的数字来进行比较和对比。
图10 青少年防灾体验馆“居家安全”实景图
图11 儿童交通安全馆“安全连接”展项效果图
四、结语
两个儿童场馆的建设让笔者认识到，“儿童友好”作为一个系统工程，从来都不只是理论概括，它更像是一台引擎，引导我们更好地把握方向和动力。在这个系统工程中，精准定位是基础，也是核心；互动性是博物馆的重要特征；而留白的空间则为儿童提供了更广阔、更自由的包容世界。
然而，无论场馆大小，系统工程的建设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如何精准定位并贯彻实施、如何衡量空间留白的必要性和预见性、如何打造别具一格的互动体验等问题，都需要从设计、施工、效果、运营等细节方面反复推敲和讨论，并取得整个团队的认同，从而为场馆的可持续性发展奠定基础。因此，本文希望通过两个案例的经验分享，参与到博物馆儿童友好建设的讨论中，并让更多关注儿童友好的同道中人能从中得到一点点启发和力量。
